“小子”与“老子”的斗智斗勇（上部）
“小子”与“老子”的斗智斗勇
文｜胡牧师
（写于2025年4月2日世界自闭症日前）
【编者言】每年在这个日子，胡牧师都会写一篇文章以为记念。可谓，日复一日、年复一年。是的，生活在继续，天荣在长大，胡牧师的生命也同样在煎熬、苦涩中被主历练。如果往期你看到的是神仆人家庭生活的苦、酸、熬而随之叹息；那么，读今年这篇文章，你会看到父子交流互动中幸福与幽默的瞬间，包括他们的智慧与意志力在爱中的相互较量；看到儿子单纯可爱与对父的依恋之情；看到父亲更多的接纳、积极陪伴与不离不弃......如今，苦日子已有了一丝丝甜的味道。
（上部）
在2021年的11月份，我有机会去山东潍坊服侍。经一位同工介绍，我认识了一位特教老师，她家也有一名特殊儿童，因此就约了时间，有些交流。交流过程中，我很坦诚地与这位老师分享自己面对特儿是处于躺平的状况，只是很艰难地看护着。她对我的勉励是，“不要灰心消沉，虽然特儿现在已经是人高马大，但是训练还是有用的，并且要与他斗智斗勇”。当我听到“斗智斗勇”这个成语，不禁哈哈大笑。笑的是，原来还可以这样对待；笑的是，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想法；笑的是，自己屡战屡败。听到“斗智斗勇”这四个字，激发了我，要有信心面对；鼓励了我，要屡败屡战。此后，这个意念会常常在我心里。也许你会问“现在斗的怎么样？”说实话经历这几年，还真的觉得斗不过这小子。就力气而言，已经斗不过他；腿力也已经跑不过他；就连意志力也不如他坚强……还是常常觉得束手无策。然而，在斗的过程中，想想还是觉得蛮有意思的。天荣似乎精通孙子兵法，计谋多端。是否属实，看了下面文章的内容，你自己可以分析。
调虎离山
天荣平时吃饭有一个习惯，会从我们碗里拨饭，有时又吃剩下一半，需要我替他收拾残局。一次，他自己碗里的饭还没吃完，就要从我碗里拨饭，我不许，说：“先把你自己碗里的饭吃完”。我的意思是先把他自己碗里的饭吃完，我再拨饭给他。他似乎不高兴，然后犹豫了一下，就起来，端着碗去厨房，拿起酱油瓶要往碗里倒酱油拌饭，因此，我也快速地追上去，把他手里的酱油瓶夺了过来。他没有吭声，就马上返回到餐桌旁边，动作很快，顺手就把我碗里的饭倒到他自己的碗里。做完他的动作之后，若无其事地继续吃着他的饭。等我反应过来，他已经达到了他的目的。当我回到餐桌的时候，就说：“这天荣不是用了调虎离山之计吗”？他妈妈听了，几乎要笑喷了！！
兵不厌诈
回想前些年，天荣还小的时候，因他太活跃，行为问题太大，我们就硬拉着他，按住他，为了让他安静一下。但是，没过几秒钟，他一边想要挣脱，一边口里说：“小便”，或说：“喝水”。我们真就信以为真，将他放开。谁知放了手，他既不小便，也不喝水，而是活蹦乱跳，来回奔跑，去做他感兴趣的事，没想到这小子还会使诈。直到现在，这一招他仍然会使用，基本都是在我们限制他行动的时候。现在有时候将他交给弟兄看管时，他也会使用这个招术。
趁人不备
之前，因为大门没有上锁，这小子好几次跑出去，找的我们很辛苦。后来，我们出入都会把大门锁上。然而，他还是多次趁我们没有注意的时候拿到钥匙，迅速开了门，跑出去，到马路对面的小超市拿饼干吃。所以，我们不只是要把门锁好，也需要把钥匙藏好。可是，我们夫妻俩总有百密一疏的时候。
一次，我们从外面回来，锁上门之后，我顺手就把钥匙放在口袋里，天荣应该是察觉到了。晚上十点左右，我先给他洗了澡，然后自己进卫生间准备洗澡，这么一会功夫，他就迅速从我衣服口袋里找到钥匙，我只听见“嘭”的一声关大门的声音，天荣已经冲到楼下去了。这时，我已经开始淋浴了，听到关门的声音，就知大事不妙，只能心里暗暗叫苦！这样的情况不只是发生一次，因此在自己洗澡前就要先检查一下钥匙藏好了没有，才能安心地洗澡。但，还不能完全安心，因为天荣也感觉到我们一直盯着他，就不能随心所欲，所以就要趁我们不能盯他的时候，就去干他要干的事。平日里，我们上卫生间的时候，就是他自由放任的时候。比如，打开水龙头玩水，吃剩菜剩饭，把洗衣液、洗洁精和其它一些液态物品倒在地上好像倒水一样。总之，稍有疏忽就会出一些问题，真是防不胜防啊！就这样天天像守卫着边疆一样地守着他。多少次我们带他下楼的时候，到了一楼，他就会趁我们不备，一个箭步拔腿就跑。他已经脱离了我们可控的范围，我们已经追不上他了，只能跟着后面，到小店里去买单。
抵毁威胁
为了制止天荣的行为，家里总是备放管教的杖，但天荣总是想方设法要将其抛弃。他所抛弃管教杖的个数已经是数不清楚了。我们用过的有软皮条、电线、塑料水管、小竹条、小柴棒、登山棍、小木棍、皮带、毛巾等（这些用来管教、训斥他），他不是一次又一次地扔掉，就是将其损毁。有的他扔掉几次，我捡回几次，直到被抛在我不能捡回的地方为止。虽然，我们总是把管教的杖给藏起来，但哪怕有一次没注意，都逃不脱被天荣抛弃的结果。
逃为上策
当天荣察觉到自己似乎做错了，就会有逃避管教的举动。当天荣做了令我们讨厌的事之后，他不等我们拿起管教的杖就逃了，我们为了要教训他，就追着他跑。他会从客厅逃到卧室，从卧室逃到阳台，从床上逃到床下，又从床下逃到床上，又从卧室逃到客厅，又从客厅逃到厨房；有时绕着餐桌逃；有时围着茶几绕几圈；有时真没地方逃了，就像鸵鸟钻沙一样拿着被子将自己蒙在被子底下；有时用窗帘把自己给卷起来；如果是在户外，他就会拔腿开跑。小时候，还容易追上；现在，就难喽！长大后还会与我们抗衡。
先发制人
好多次带他出去的时候，我想不让他乱跑，就在抓着他的一只手的同时，将我的另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，好控制他。但，他怎么也不让我的手搭在他的肩上，会一次又一次地将放在他肩上的手挪开。不只是如此，他还反过来，将他的手搭在我的肩上。开始时，我还想是不是他觉得这样会舒服一点，就允许了他。哪知，他拔腿就跑。有时会冲到人家家里去，有几次在临近他常去的小超市。他就是这么干的，先挣开我的束缚，然后用他的手放在我的肩上，趁我不备，拔腿就跑，直奔小超市拿他喜欢吃的食品。
常言道：“姜还是老的辣”。我们知道他有这个情形之后，当带他走过一些小卖部的时候，就一边紧紧地用十指扣住他的手，一边疏导他的思想，打消他对小卖部的念想，并拽着他很快地从小卖部门前经过。然而，还是有防不胜防的时候，比如我们没有留意到周边有小卖部，他却早已留意到，就会趁我不备，挣脱我的控制范围，直冲小卖部而去。老子的力量是渐渐地消弱，小子却是长得越来越结实，力气也越来越大，我在想如何与他斗志斗勇呢？
门窗事件
面对天荣许多的怪动作，我们阻止他，禁止他，并是一遍又一遍。天荣几乎不怕任何打击，继续要做他的事。有时，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，又会做他要做的事。我们也不罢休，不能让他随心所欲，任意而行。这小子很有办法，在进了一个房间之后，就把自己锁在里面，这样我们进不去，也看不见他在里面到底做什么。他就放心地在里面做他要做的事，比如撕书、撕纸或其它破坏行为。我们着急的时候，就会在门外一直喊叫，要他开门；有时候，会诱导他，说给他买薯片，他就开门了；有时候，任他在里面搞他的事，搞累了他也会出来。然而进入卫生间这样搞，就会很麻烦，因为他要把沐浴露 洗发露，倒在地上，倒在头上，不过没有像膏油倒在亚伦的头上，流到胡须，又流到衣襟那样。他乃是去淋浴，然后搞得满身满地都是泡沫。如果任由他，一大瓶洗发露、沐浴露，没几下就搞完了。后来，在无奈之下，我们把卫生间移门的锁故意给搞掉，当我们自己使用的时候，再用一根棒子撑着。我们又把另一个房门给卸掉，这样他就没门可锁了。
我们的卫生间移动门是玻璃的，房间与阳台之间也有一个玻璃移动门，客厅和厨房又有玻璃门。这对天荣来说，都犹如定时炸弹，是潜在的危险。因为不知道他什么时候，就会伸手使劲地拍打玻璃，拍碎伤手。这样的事件以前有过，所以我们就把能移掉不用的门与窗都拆掉；不能移掉的窗户，换上软(有机)玻璃，也除去了这方面的危险。就这样一场因门窗兴起的战争，就此停战。
钥匙必争
有一阵子，天荣心里想着要出去，就会到我口袋里找钥匙，但看到没有（我已经把钥匙藏了），他就用穷追不舍的方法，一边拉着我，一边口里念着：“找钥匙、找钥匙、找钥匙”。我就故意地让他拉来拉去，拉到卧室，拉到卫生间，拉着在客厅转，看到他依然不屈不挠，非达目标不罢休，最后还是我服输，把钥匙取出来，准备好带他出门。
有时候，他妈妈回家之后，顺手就把门锁上。可是，天荣会强制地从妈妈手里抢走钥匙，要放在自己的口袋里。大概他想先把钥匙拿到手，然后趁我们不注意时，他可以开门跑出去。
我带天荣开车出去玩时，车停下来不过一会，他就要追着我，把车子钥匙拿走，因为他要上车，叫我开车，他不愿意继续走路。有时，在他靠近我时，我就赶快跑开，让他抓不住我。我在前面跑，他在后面追，并保持可控距离。有时，我在下车之后，就先把钥匙给藏了，让他在我身上搜不到钥匙，他就只能跟我在外面走走。有一次，一位弟兄与我们同行，我就先把车子钥匙交给他，让天荣在我身上找不到钥匙。然而他还是坚持不懈，到最后我们只能服输，乖乖地把钥匙拿出来，带他上车。
因有服侍，一般我会趁他睡着，悄悄溜走。但他会很警觉地马上起来，去敲他妈妈睡的房门，这样就会影响到他妈妈睡觉。有一天早上，我硬熬熬到凌晨四点钟，心想也差不多了，就和往常一样，捏手捏脚地开门出去。为了方便溜走，头一个晚上我先把门锁打开(因为平时的习惯进出都锁门)。这样我出来，少一道工序，既或他冲上来，我已经把门锁好了，他已经追不上我了。有一天早上，万万没想到，我出来没几秒钟，他就跟上来了。我从楼梯下，他进电梯。我心里还纳闷着，难道刚才我没把门锁上吗？难道是锁坏了吗？他是怎么把门打开的呢？他一过来，我才知道是用他妈妈的钥匙打开的，这小子原来早有准备呀！这段时间，在他妈妈从外面回来进门之后，他总是要拿走他妈妈的钥匙，并且放在进门处的鞋柜里面。有时候，我们会偷偷的把它拿走，有时候我们就忘了。一天晚上，我竟没有想到这一步。第二天早上，他处心积虑预备的，终于派上用场了。所以，这天早上小子赢了！
善于游击
我们有时低估了他。我与夫人都好奇明明水龙头下面的阀门已经关掉了，怎么这个水龙头还是开着呢？后来有一次，与天荣一同在台盆前面，他打开水龙头看没出水，就很娴熟地将手伸到台盆下面将阀门打开，然后再打开水龙头。这时我才意识到，平时他在的时候，我们伸手关掉台盆下面阀门的动作，他已经看在眼里，也就知道开水龙头没有出水的原因是下面的阀门关掉了，因此他想要玩水的时候就知道怎么样打开。
已经有一段时间，开车带天荣出去的时候，他坐在后排，时不时就伸手敲我的头，口头警告基本上不管用。有一阵子，开车饱受他“中指功”的敲击之痛。有时，是手掌拍打，头部是他敲击的目标；有时，敲击肘关节处的骨头，敲击力度有时轻、有时重。为了防止天荣袭击，我尝试着戴过摩托车的头盔，戴过鸭舌帽，还戴过毛线织的帽子去驾车。因为戴着帽子被敲击的时候，可以大大减少不舒服的感觉。刚刚戴上的时候，他可能有点不知所措，没过多久他就伸手要摘我头上的帽子。这小子的动作贼快贼快的，当他迅速摘掉帽子后，紧接着就是敲击，因为隔着帽子敲击，听不到他想听的那种敲击骨头发出的声音。
有一次，我正在开车，驾驶室的窗户是打开的。他突然迅速的摘掉我头上的鸭舌帽，并立刻往窗外一扔，感恩的是当时没有其它汽车驶过，无奈的我只能停下汽车，去捡帽子，然后又训斥他一顿，就继续开车。他还是怕凶的，训斥以后会有小片刻安静，一会儿就又会发起袭击。
由于要陪伴天荣，晚上常常休息不好，所以在白天要补一觉。我常常是在车上补觉，我在驾驶室，天荣坐后排。我放倒座位靠背，准备睡觉，他看懂后，有时会友善并主动地把靠枕递给我，有时则需要告诉他。那么怎么防止他敲击呢？就是带上帽子，但鸭舌帽或绒线帽很容易拿下，在车上睡一次觉，都要受到他多次的干扰。有一次我戴上摩托车的头盔，他都尝试着要给我拿下来。
面对这种危险，我们前面采取的几项措施，都无济于事。一年的春节，外甥到我们家里做客，我就跟他们商量。一个外甥帮我们从网上买了一个安全隔离网，但没多久，就被天荣击破；后来，我们就干脆做了一个不锈钢的隔离栏。就这样，敲头的这个危险也就解除了。
当他准备躺下睡觉时，就会拉着我陪他一起睡，口里念叨着：“爸爸睡”。当我不和他头在同一侧躺下时，他仍然会一边念叨着：“爸爸睡”，一边又拉着我与他头朝同一侧睡。没办法，只能顺着他。但与他一同躺下的时候，他又趁我不备，敲击我的头部，弄得很不舒服，也很不安心。后来想了个办法，我用一只手抱着头，防止他敲击。暂缓之后，他又会敲击手没抱住的部位，真是防不胜防呐！
这一年，到了深夜，他还是不睡，而且很不安静。如果是躺在床上不起来，他就要用手敲床头。如果是敲我的脚踝骨，我也就认了，但他要敲床头，有时发出的声音很大，影响到隔壁邻居的休息。常常时至凌晨两点多，我们早已疲惫不堪，困倦疲乏，但他还是那么活跃，重要的是他发出这么大的声音，对隔壁邻居造成多大的影响与困扰！怎么能允许他！煎熬的夜晚，心里是五味杂陈。不打他吧，就一遍又一遍地勒令，口头禁止，可是已经不起作用；打他嘛，看他可怜兮兮的。轻轻地打吧，还是不起作用；狠狠地打吧，又不忍心！拿出管教的杖，一遍又一遍地制止，一遍又一遍地杖打。这个时候看他还是很聪明，他知道我们会制止和管教，就早已做好准备，敲打床头后，马上用被子把整个人严严地裹起来，有时会用双脚频频地揣着被子，犹如打仗的士兵手里拿着盾牌作为防御的屏障，这样管教的杖就打不到他了，被子也就成了他全身的盾牌，犹如以色列的空中盾牌——铁穹反导弹系统一样。
这样的交战每个晚上都会有好多次，有时在快睡着之前，会有很大的动作，犹如打仗过程中的一方被另一方打败，做最后垂死的挣扎。老子似乎是赢了，但赢得很惨。因为都是硬撑着跟小子斗智斗勇，最后自己都已经困得不行了，老子和小子终于可以放下武器，结束了一天的打仗，小子已经开始打呼噜了，老子也管不了那么多了，就这样为一天画上了句号。
（未完待续）
